調解員釋法析理 當事人快速和解

王某訴成都甲公司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糾紛案

【基本案情】

王某發現成都某公司（以下簡稱甲公司）未經授權，在其運營的微信公眾號所刊載的文章中擅自使用了17幅王某享有著作權的攝影作品（以下簡稱涉案作品）。王某認為甲公司的行為侵害了其對涉案作品享有的信息網絡傳播權，因此向法院提起訴訟。因雙方當事人同意調解，法院將案件委托北京市海淀區工商聯知識產權糾紛人民調解委員會（以下簡稱“海淀工商聯調委會”）調解。

【調解過程及經驗分享】

受理調解后，海淀工商聯調委會調解員仔細閱讀、研究案卷材料，先后與王某、甲公司取得聯系，充分了解雙方的調解意向，并針對案件中雙方有爭議的以下法律問題進行了專業研判：

一是關于王某是否為涉案作品著作權人。甲公司認為涉案作品可以通過其他網站圖庫下載，且沒有標注版權水印，因此否認王某為涉案作品著作權人。調解員根據《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四條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七條規定進行判斷，認為王某提供的涉案作品的底稿、原件、合法出版物、著作權登記證書、認證機構出具的證明等可以作為其為著作權人的初步證據，此外，甲公司就涉案作品可以通過其他網站圖庫下載的主張，不能否定王某為涉案作品著作權人的事實。

二是關于甲公司使用涉案作品是否構成侵權。甲公司認為其運營的公眾號并未從事營利性活動，在公眾號刊載文章并附圖的使用行為亦不構成商業性使用，因此不構成侵權。按照法律規定，在未取得攝影作品著作權人許可的情況下使用其作品，除《著作權法》第二十四條規定的“合理使用”、第二十五條規定的“法定許可”情形外均構成侵權。調解員依據法律進行判斷，認為甲公司未經王某授權許可，擅自在其微信公眾號中使用涉案作品，不存在《著作權法》規定的合理使用及法定許可情形，且文章系營銷推文，屬于用于商業目的，因此甲公司的行為涉嫌侵犯了原告的著作權。

基于以上判斷，調解員耐心與雙方當事人進行溝通，依據法條詳細釋明法律關系和法律責任，化解雙方爭議問題，使甲公司承認侵權事實。在此基礎上，調解員就賠償金額展開調解，但甲公司擬支付的賠償金額與王某的預期差距很大。為了促成本案，調解員反復耐心為甲公司說明調解階段和解與案件進入正式審理程序的成本，甲公司在權衡利弊之后，與王某就賠償金額達成一致，最終雙方達成和解。

此次調解工作，有以下兩點啟示：

一是要充分發揮調解組織中律師調解員在法律方面的專業優勢。在調解過程中,律師調解員通過向當事人釋明法律規定、法律預期及后果，使其能夠預見自身行為所產生的結果，從而既能解決糾紛，又能達到在調解中普法的目的。本案中調解員針對兩個法律問題進行研判，依據法律規定向雙方當事人詳細說理，最終使甲公司認識到自己的行為涉嫌侵權，為化解雙方矛盾癥結，促成雙方和解奠定有力基礎。

二是充分發揮人民調解高效率、低成本的特色。著作權侵權糾紛案件當事人往往就侵權損害賠償數額不能達成一致意見，本案中調解員設身處地為當事人考慮節約成本的調解方案，向雙方當事人析明案件進入正式審理程序所要付出的時間成本、人力成本、金錢成本，有助于當事人衡量訴訟成本與接受調解方案之間利弊，迅速做出和解決定。

【專家點評】

本案是公眾號推文未經許可使用他人攝影作品的案件，這類案件在自媒體快速發展的當下，是比較多發的。本案調解員從確定攝影作品著作權人、侵權判斷入手的做法是值得推廣的。本案涉及以下兩個法律問題：

一是對于攝影作品的侵犯著作權認定問題。對于攝影作品，提供原始底片、原始數碼文件、已經發表的攝影作品都是比較有效的證明著作權人的方法。對于侵權行為的判斷，結合現有的裁判文書來看，目前在使用攝影作品時有以下幾種行為通常會被法院認定為是侵犯著作權的行為：未經著作權人授權（或不知應取得授權）使用；使用時未標注作者名及來源；未經著作權人授權對其作品進行修改；從某網站轉載攝影作品，但未獲得著作權人授權。

二是關于攝影作品的侵權賠償問題。本案當事人之間爭議最大的是賠償數額問題。關于攝影作品的侵權賠償額，根據《著作權法》等法律法規的規定，應該按照權利人因侵權行為受到的實際損失或者侵權人的違法所得確定賠償數額；權利人的實際損失或者侵權人的違法所得難以計算的，可以參照該權利使用費計算賠償數額。權利人的實際損失、侵權人的違法所得、權利使用費難以計算的，可以由人民法院根據侵權行為的情節，在法律規定的數額內酌情確定賠償數額（法定賠償額）。2021年6月正式施行的《著作權法》大幅提升了侵權違法成本，加大了對侵權行為的打擊力度，同時增加侵權法定賠償額500元的下限，并將法定賠償額上限提高到500萬元。在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中，又對權利人為制止侵權行為所支付的合理開支進行了界定，還規定了法院在適用法定賠償確定侵權賠償額時應當考慮的因素，包括作品類型、合理使用費、侵權行為性質、后果等。司法實踐中，商業用途尤其是用于廣告宣傳的攝影作品，其賠償額較其他用途更高，例如將攝影作品用于電影的宣傳海報，或用于產品包裝上等行為。而侵權作品使用方式在侵權中被使用部分占原作品的視覺比例大小、位置分布和面積等也是影響賠償數額的重要因素，例如在一本圖書中，用于封面的攝影作品相較于內頁的插圖的侵權賠償額更高，整版、半版比小圖幅使用的侵權賠償額更高。攝影是瞬時的藝術，尤其是許多攝影作品捕捉的是難得一見的自然奇觀或稍縱即逝的精彩一瞬，因而具有不可再現性和稀缺性，而在作品背后的創作者也一定為之付出了許多努力和成本，因此司法實踐中，法院往往會將攝影作品的內容及其創作難度納入綜合考慮因素之中進行裁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