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數字經濟的發展，非同質化代幣（Non-Fungible Token，下稱NFT）數字作品應運而生，相關交易平臺也隨之涌現出來。與此同時，知識產權爭議也開始浮出水面。

近日，浙江省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下稱杭州中院）對“鑄造”數字作品《胖虎打疫苗》被訴侵犯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糾紛案作出終審判決，駁回了被告杭州原與宙科技有限公司（下稱原與宙公司）的上訴，維持了杭州互聯網法院所作原與宙公司立即刪除在其平臺上發布的NFT數字作品，賠償深圳奇策迭出文化創意有限公司（下稱奇策公司）經濟損失等共計4000元的一審判決。據了解，該案是浙江法院審理的首起涉NFT數字作品著作權侵權案。

　　擅將作品上傳網絡

　　奇策公司成立于2020年6月，經營范圍為數字文化創意內容制作服務、創意產品設計、研發等。2021年3月，奇策公司與馬千里簽訂著作權授權許可使用合同，獲得馬千里創作的“我不是胖虎”系列美術作品的獨占性授權，包括著作權財產權和制止侵權等權利。

　　原與宙公司成立于2021年7月，經營范圍包括軟件開發、技術服務、技術開發；網絡技術服務等。原與宙公司負責經營Bigverse平臺，該平臺是一家NFT數字作品交易服務平臺，用戶可以在上面發布數字作品，并申請“鑄造”擬發布作品的NFT。在“鑄造”完成后，用戶可通過平臺與其他用戶進行交易。“鑄造”指的是用戶將圖片等資產進行數字化，然后通過區塊鏈技術進行標識的過程。

　　王某是Bigverse平臺的注冊用戶，其上傳了名為《胖虎打疫苗》的作品，并“鑄造”成為NFT數字作品。2021年12月4日，其他用戶向王某支付899元購買作品《胖虎打疫苗》，后于2022年3月4日因“作品涉及搬運”被退款。

　　奇策公司主張，王某在平臺上“鑄造”完成并進行交易的作品右下角帶有微博水印“不二馬大叔”（即馬千里），根據常理可以判斷該作品直接復制于“不二馬大叔”的微博。在此情況下，原與宙公司作為專業平臺應知作品存在侵權可能性，其本應對作者及圖片來源進行進一步核實，但卻放任作品發布，未就作品權屬來源進行任何檢索，屬于幫助侵權行為。基于此，奇策公司將原與宙公司訴至杭州互聯網法院，并主張經濟損失等共計10萬元。

　　終審判決平臺擔責

　　杭州互聯網法院經審理認為，NFT數字作品的“鑄造”流程存在對作品的上傳行為，該行為使得“鑄造者”終端設備中存儲的數字作品被復制到網絡服務器；在交易平臺上以出售為目的呈現NFT數字作品，作品在被呈現的情況下，該展示行為使公眾可以在選定的時間和地點獲得作品；當NFT交易平臺注冊用戶支付對價后，即成為平臺上公開顯示的該NFT數字作品的所有者。因此，NFT數字作品“鑄造”、交易包含對該數字作品的復制、出售和信息網絡傳播三方面行為。

　　杭州互聯網法院在一審判決中指出，一部數字作品的每一個復制件均被一串獨一無二的元數據所指代，產生“唯一性”“稀缺性”等效果，因此當一件數字作品復制件以NFT形式存在于交易平臺上時，就被特定化為一個具體的數字商品，NFT交易實質上是數字商品所有權轉移。王某未經許可通過Bigverse平臺交易《胖虎打疫苗》NFT數字作品的行為，侵犯了權利作品的信息網絡傳播權。而該平臺在NFT數字作品中直接獲得經濟利益，且其對平臺上交易的NFT數字作品具有較強的控制能力，也具備相應的審核能力和條件，故其應對侵權行為負有較高的注意義務。因此，杭州互聯網法院作出前述一審判決。

　　原與宙公司不服一審判決，上訴至杭州中院，其主要理由為：在涉案作品“鑄造”時，Bigverse平臺未向用戶收取“鑄造”費用；一審判決對平臺審核義務的要求過高，在用戶上傳作品前，平臺不存在接觸到作品的可能性，無法進行權利審查；涉案作品圖片背景是白色的，水印同樣是白色的，后臺背景也是白色的，審核人員在審核時難以識別等。

　　杭州中院經審理后判決駁回其上訴請求，維持了一審判決。

　　構建良性發展機制

　　NFT作為區塊鏈技術的重要應用，契合了加快發展數字經濟、促進了城市數字化轉型的趨勢和需求。NFT數字作品克服了傳統數字化作品無法特定化、流轉過程中易被復制等缺點。然而，目前我國還沒有專門法律明確規制NFT數字作品及相關交易平臺，在此背景下，該案的司法裁判結果具有一定的指引性。

　　該案二審審判長王玲在接受中國知識產權報采訪時表示，合議組在一審判決的基礎上，對于相關的概念進行了進一步的闡釋。該案件首次對NFT數字作品交易平臺經營者的義務進行界定，提出除一般網絡服務提供者應當承擔的義務外，交易平臺經營者還應當建立起有效的知識產權審查機制，審查NFT數字作品來源的合法性，確認NFT數字作品“鑄造者”具有適當的權利，平臺預防侵權合理措施的審查介入時間應當提前到用戶“鑄造”NFT數字作品之時。

　　王玲介紹，NFT數字作品交易流程涉及網絡用戶上傳“鑄造”、上架發布、出售轉讓三個階段，其中僅在上架發布階段才涉及信息網絡傳播行為，此時既可以是不以受讓為條件的在線瀏覽，也可以是在線受讓之后的下載、瀏覽等方式，而在NFT數字作品出售轉讓階段，不再涉及復制及信息網絡傳播行為。

　　“基于NFT數字作品的網絡虛擬財產屬性，NFT數字作品的產生和取得均應當符合法律規定，只有這樣才能受到法律的保護。交易平臺注冊用戶將他人作品‘鑄造’為數字作品，不僅侵犯了他人著作權，還損害了交易相對方的合法權益，長此以往，勢必影響NFT數字作品的交易安全，破壞交易平臺的信任機制和交易秩序。”王玲表示，要構建公開透明、可信可溯源的鏈上數字作品新生態，一方面，需要規范NFT數字作品交易行為、促使其在法律制度框架內有序發展；另一方面，應當賦予NFT數字作品交易網絡服務提供者以必要的自主決策權，由其根據具體的作品和權利類型、自身經營需要、產業發展要求等實際情形自主決定采取合乎法律規范的具體審查措施。